香肠蛋

香肠蛋

        二姑是祖母的管家，每天要张罗二三十人的饮食。她去世多年后兄弟姐妹侄甥儿女们对她的烹饪技巧念念不忘。姑姑小时从楼梯跌下来，注定终身残废，所以没嫁人。她是家里的主厨，从切功到烹饪的每一个细节都有条不紊，不让我们乱来。她在世时伯母和妈妈只在厨房当帮手煮饭、切菜。我们这些侄甥儿女的任务除了摘豆芽尾、剥虾壳，连锅铲也没得动。姑姑有她的一套烹饪法是我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因为如此我到至今最痛恨摘豆芽尾，买豆芽一定买没尾巴的。

        以前没有蛋豆腐，姑姑就是喜欢做这香肠蛋，蒸好的香肠蛋切块煮汤，也可以撒葱酥和肉碎在上。家里人除了二姑，没人有那份闲情花上半天时间刮肠衣、晒干后再把蛋倒入内蒸熟。妈说她都不曾做过，也做不来，怕蒸好后整条香肠蛋爆开。我十岁那年二姑去世了，她最疼爱的大伯崩溃，祖母后来去世大伯的反应都没那么强烈，可见二姑在他心中的地位。祖母忙着做生意，叔伯和姑姑们的饮食起居都是二姑一人在照顾，二姑一走全家翻转，我家内阁被逼改选，大伯母当家，妈妈掌厨。

        很喜欢蹲在厨房的小沟渠旁看姑姑刮肠衣，然后把蛋徐徐倒入肠衣内，用线绑好入锅蒸。一条条鹅黄色的香肠蛋出锅后姑姑会把它变成一道又一道佳肴。从十岁那年开始，就不再见过这东西。今天让它再出现在厨房，那种心情只有我知道。孩子们对这个很有兴趣，倒点超级生抽和胡椒粉，吃得津津有味。我吃是因为加了感情分，孩子们呢？边告诉他们印象里的二姑边吃蛋，家族历史应该让孩子知道。

        带一小段香肠蛋给妈妈看，她和我一样百感交集，第一个反应是，“你怎么会做？我从来都没办法把蛋蒸得那么滑！和你姑姑做的一模一样。”这几天我们母女俩堕入烹饪回忆录，走回那特大的厨房，用木柴烧饭，用火炭烤鱼，厨房还是象往昔那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