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年轻的足迹

 找回年轻的足迹

    林明，是我少女时代的一段美丽回忆。那时和一群朋友与朋友的朋友，绕过半个马来西亚，住宿在朋友家、会馆、公园、车站、荒岛。那趟旅途上山下海，只花了区区 RM150，却留下了满满的青春印记。如今大家都散落天涯，还有移民到另一个世界的 T。记得当年，我还把老同学硬塞进他空车里一起去爬山，阴差阳错竟促成了一段姻缘。那时的日子，仿佛脚下的每一步，都是年轻的足迹。

    外子提议去林明，我双手双脚赞成。孩子小时候我们也带过他们来，但总是匆匆来去。唯一一次进入锡矿博物馆，其余只是浮光掠影。我的记忆依旧停留在半夜一点爬上林明山，在山上亭子过夜等日出，太阳一出来就下山。还有那位外号“杀人王”的林明朋友，带着我们四处游玩，在河边拾了不少灰蓝色的石头。班长把石头变成画分送给我们几个死党。他还和另一个镶着金牙的大哥带我们去爬班珍山。如今每一次重返林明，都会想起他们，只是已经失去联络。那个年代没有互联网和手机，甚至电话也不是家家户户必备。

    在甘肃旅行时，我常常因为时间紧凑无法畅意游览，就曾对外子说：回国后要来一次悠闲之旅，行程由我决定，不再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一次，终于如愿。

    我们买了两包 Nasi Dagang 在休息站当早餐。上一回来到这里，除了烤面包，几乎什么也没有，这次学乖了。点上两杯拉茶，吃饱再上路。路途遥远，午餐后才抵达林明。多年未见，依旧没有太大改变。

    找到“石头之家”，石砌的墙壁，实木的家具。房间不大，却干净清凉，隔绝了外头的热浪。唯一不足的是窗外没有风景可看。老板娘十分健谈，也很尽责地推广当地景点。她告诉我们，新的观日地 Sunrise Hill 就在旅舍附近，车子可以直接开上去；另一个便是我曾经爬过的林明山，如今有一千级石梯，也有一些山泥路。她见我们打算去登山观日出，还关心提醒那可是一千级石梯。外子和我只是相视而笑，心中已有打算。

    新村内的道路狭窄，上 Sunrise Hill 的坡道陡峭，是四驱车送游客去彩虹瀑布必经之路。黑暗中不好走，还要与这些熟悉路况的车子并行，想来还是爬山更安全。何况 Sunrise Hill 不过是一片空地，供不想登山的人守候日出。站在那儿看日出，似乎太容易了，也要与一大群游客挤在一起。我不喜欢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

大门深锁的面馆，环境看似不错。

    艳阳高照，我们想找个地方吃东西。路过博物馆时看见一家古早味林明面，却大门深锁，拨电话也无人接听。继续往前，看到一座吊桥。桥头有个指示牌写着林明面，便走上吊桥，停在河中央看风景。午后的闲逛，没有目的，却很惬意。

    吊桥尽头是个小村庄，转个弯就见到一块写着“山水豆花”和“林明面”的招牌。原来不经意间走到制面店口。伙计招呼我们到后院河边的座位。外子问我林明面是否好吃，我皱眉答道：面条不错，煮法不怎么样。我们点了干捞面、清汤面和一份水饺，还有山水豆花。可惜，面依旧如数十年前一般“裸”，赤裸裸地摆在桌上，只有几颗肉丸，没有菜也没有葱花。水饺皮厚馅少，汤头寡淡浑浊，还带着冷藏多日的雪柜味。游客多的地方，食物品质往往退居其次。幸好遇到两位专业退休人士结伴来游，聊起我们走过的东海岸沙滩路线，他们兴趣盎然，不断提问。边聊边吃，竟觉得比与旧友谈天更投契。

连葱花也没有的汤面。

赤裸裸的水饺，味道比卖相更糟。

    傍晚时分，我们去探林明山的登山口。两个马来少年笑着用华语提醒外子：“Uncle，慢慢走。”一开始的石阶就相当陡峭。五分钟后右边出现一个亭子，正好遇到两位下山的男士，气喘如牛。年长的那位说，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才能登顶，劝我们尽快上下山。此时已过六点半，天色渐暗，而我们也只是穿着拖鞋探路。原本没有打算登山，但我向来性子倔强，半途不甘放弃。随口哄外子：“就快到了，加快脚步吧！”果然不久便抵达山顶的亭子，耗时三十三分钟。天已全黑，我们拍照打卡后便转身下山。整个山林寂静无人，光线昏暗。这一趟攀登，既像是为明晨的登顶做预演，也像是与年轻时的自己一次悄然重逢。那个亭子应该就是我们半夜爬上山露宿的地方，以前只是小小一个供登山客休息，如今面积加大，更巩固。

    下山时，只见林明市镇灯火点点，家家户户已亮起灯光。吃过的面还未消化，便省去晚餐，直接回到旅舍。老板娘见我们这把年纪还去登山，只是笑笑，不再多说。我也不逞强，因为我清楚自己的体力与底线。

    夜里，我独自浸在石头池的山水中。水浅，只能靠泳圈漂浮。冰凉的山泉洗去一身燥热与疲惫，甚至让我恍惚间进入半梦半醒。那一刻，仿佛整个人都被自然重新净化。

    一夜，睡得安稳极了。运动，果然是健康与快乐的泉源。

    林明依旧静静伫立，山与河还在原地，而昔日的人群早已散去。记忆在岁月里沉淀，却因这一趟旅程再度鲜活。于是，我愿意再次为了一场日出，拾起那些散落的片段，把年轻的足迹，温柔地走回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