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日出,是我一个人的圆梦
这一夜,我辗转难眠。高原的寒气像一条无形的河缓缓流过帐篷,气温逼近零度,连呼吸都带着霜花。我不敢多喝水,每走出一次帐篷如同迎战一次严寒,冷得牙齿打颤。可每当推开帐篷的门帘,我都会停顿片刻——远近星星点点的帐篷灯光,如散落草坡的萤火,柔柔地、静静地守着大地。万籁俱寂,只剩我一个人清醒,独享这片无垠的草原。
我惦记着黎明。天刚泛鱼肚白,我捂着隐隐作痛的鼻子爬了起来。醒鼻时,鲜血猝然染红一张又一张纸巾,像突如其来的赤色警报。那里有慌乱,也有决绝——就算快倒下,我也要赶在太阳升起前奔向旷野。
披上围巾,握紧手机,我踉跄踏出帐篷。东方的天幕正被轻轻撕开,一抹绛紫、一束金黄,像极了画师随心泼洒的颜料。金光穿碎晨雾,飞溅在远处雪山的脊线上,又顺势滑过近处被露水湿透的帐篷,闪闪发亮。我忍不住高声欢呼——所有的奔波与等待都值得。一场梦,就此圆满。
我们住在最远的角落,却得了最澄澈的天幕。那一瞬,草原辽阔得没有尽头,寒风吹来,却像被大自然温柔地抱住。领队在群组里晒出日出照片,我把刚捕捉到的画面也发了过去,她惊叹“你们的角度太美”。其他团友仍在睡梦中,只有我们与草原并肩,守候第一道光。
日出之后,我放慢脚步,踩上薄霜覆盖的木栈道。餐厅里一时空空如也,伙伴们掏出自带的面包与咖啡。我并不饿,便走到餐厅外的小溪边。阳光正揉进水面,波光粼粼;帐篷的裙摆被风轻轻扬起;远山的影子像半卷墨染,懒懒铺在草坡。我伫立其间,恍若走进一幅油画,连呼吸都放缓,深怕惊醒自己。
再回到餐厅,热气腾腾的油条与面包已悉数端上。昨夜的烤串、香气四溢的挂耳咖啡,在海拔三千米的稀薄空气里显得格外珍贵。人们笑着、嚼着、喝着,每口都像在续命,而我更像在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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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稞糌粑 |
早餐毕,团友们拎起行李就往巴士走去。我却再度走回帐篷,仍想把眼睛里的草原翻阅成细节:那边坡顶被阳光镶金的羊影,这边帐篷边随风摆动的捕梦网;还有风里带着草籽清香的味道,像柔软又顽皮的记号,悄悄烙在我的味蕾。老友看我折返又折返,打趣道:“你不累吗?”我只是笑——我怕的不是疲惫,而是怕漏看草原赠我的任何一缕光、一丝影。
贴心的工作人员早把行李搬到车旁。我握着手机,与雪山对视良久;阳光此刻已匀净明朗,昨夜的寒意仿佛被风卷起,飘到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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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藏族导游桑吉 |
临别前,我郑重向领队道谢——若非她心血来潮把旅店换成营地,又不经意地把我的帐篷排得最远,我怎能在最偏僻的角落收获独一份的晨光?她苦笑道:“有人却嫌住宿不舒服,来回要走很远。”原来,我的梦,可能正是别人的梦魇。但这丝毫不妨碍我珍藏它。
旅行的意义各不相同,而这一程,是我心底的答案。我终于在青藏高原三千米之上的桑科草原,看见了夜空中悬着的圆月,也迎来了朝阳炙金的日出。
再见了,草原。愿不久的将来,我能换一处帐篷、等一场风,继续把我的草原梦编织得更长、更浓、更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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