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缘意马闹元宵

心缘意马闹元宵

           无心插柳柳成荫，从十八丁回去度假村时看到一些穿着表演服的学生，再看一看周围，开始有林立的帐幕， 原来今晚有元宵会。

           晚餐前下了一阵大雨，还是无阻人群出席盛会。晚餐后雨停了，人群依然络绎不绝，想找个车位停车都难。本想离去，但身体语言透露我的意向。外子坚持我去看看。

                混入人群里，我开始沾染一丝丝喜悦。很少出席人挤人的场面，不喜欢与人近距离相处。这一次感到十分兴奋，这好像是自出世以来参与最大规模的元宵会。

                一踏入场地迎接我的是一连串的烟花，聚宝亭里有个财神爷，笑眯眯地任你拍照。活到这把年纪，还搞不懂为什么华人那么喜欢发财，把新年和发财画上等号。记得看过一个专访，访问在马来西亚的中国学生；他们说在中国从来没人说恭喜发财，新春佳节跟钱有什么关系？马来西亚的新年很另类，样样都扯上钱财。小学华文老师曾教导我们新年不要祝她发财，她只是个老师，不会发财。老师的话我深深记在脑里，多年以来我一直祝福长辈新年身体健康、平安、快乐，就是说不出发财两个字。朋友的孩子小小年纪也祝我恭喜发财，因为妈妈教新年见到人就要说恭喜发财。我笑着说，“阿姨不做生意也不买马票，没有机会发财，你祝阿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就好。”我还是喜欢不与发财有任何瓜葛的新年。

                一群人围在一棵树下，那是一棵今晚被标成许愿树的普通树。人们在下面把红色香囊往上抛，一个个香囊挂在树上，加上灯光变幻，显得特别神秘。许愿的人希望愿望能够实现，来这里的多是年轻男女，他们许什么愿，你我都可以猜到。

                红色灯笼在阔大漆黑的太平湖来得特别显眼，跟着灯笼走，我走到情人桥。带有古老风味的布置是用发泡胶制成的，材料不是问题，怎么有两只Kitty Cat？显得不太搭配。我喜欢挂在桥上的灯笼，古色古香，让你联想到某家的小姐和某某公子在桥上邂逅，互生情愫。

                继续走下去看到抛柑活动，年轻男孩正忙着捞柑。这些从书上读来的习俗，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顾不得跟外子解释，我忙着拍照去。古时女生抛柑，男生捞，自古以来造就了几段姻缘？

                走到一片草场，除了烟花，还有不少人在放孔明灯。灯光染红大家的脸，我不禁驻足，兴奋地看着他人的灯冉冉飘向天空，越飘越远，越来越小。有些飘得好高， 载着大家的心愿，是为家人或为自己祈福？ 但愿天神听得到。突然坠落的灯让我失声大叫，今夜的我只有六岁， 跟着孔明灯团团转， 心情也忽上忽下。

                两个少女在下棋，还有过五关的档口，这些让我今年的元宵节跟以往不同。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我叫不出他的名字但我知道他是谁。星洲日报刚做过一篇专访，新年期间有关华人文化传统的新年专题我都收藏着，当时看到那些闽南童谣，忍不住念出来。福建童谣靠的就是口述，妈妈煮饭时朗诵给我听，妈妈替我冲凉时念给我听，妈妈受教育不高，人家怎么念她就怎么念，有一些残缺不全，有一些只做片面解释。读到那篇专访时，心底希望有机会能听到这位老师亲口念给我听，他就是邦咯岛革成小学校长韦远进老师。今夜在这里遇见他是我的福气，也是一种缘份。情不自禁站到最前面，他递给我一张童谣的印本，心里澎湃不已，我就快亲耳听到久违的闽南童谣了。老师拉开嗓子开始诵那首火金星。我这里是北马版的，他一开口念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下来，童年回忆全被唤醒。他念了好多首，我依然守在档口前，忘记那与我同来又不谙华语的另一半，直到有人拍拍我肩膀，才记起他的存在。请他让我逗留久一些，虽然他已经很不耐烦。韦老师是一个好老师，他唯恐大家不明白，一一详细解说，要大家记得把童谣念给孩子听，要教孙子，这样才能一代传一代。除了这些他还教导众人华人传统礼仪，如何拜年，握拳要遵从男左女右。他侃侃不停地想把所知道的都教给我们。我在那里停留很久，直到他把所有童谣念完、礼仪讲完。不敢唐突打断，那很没有礼貌，已是晚上十一点，明晨要早起，只能微微鞠个躬说谢谢。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他，请他记录小时妈妈念过的童谣，解释一些我摸不着头的片段。外子不解地问以我的性格很少会在一个摊子逗留，这一次何以那么久？我告诉他我有一个珍贵的盒子，里面收藏着童年的记忆，那里有公公婆婆遵守的习俗、祖母的祖训、有妈妈常念的童谣，还有长辈随口串的通俗闽南打油诗。随着我长大，盒子蒙尘被遗落在角落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宝盒。生了三个孩子，我没有教他们念闽南童谣；自小跟他们讲华语、念儿歌，教他们读ABC。来了一个韦老师，他拂掉盒上的灰尘，打开盒子把我的记忆放出来，让我知道原来我拥有这些美丽古老的文化宝藏。回家以后要教孩子们念，以后还要念给孙子听，世世代代将华人文化传承下去。（回家跟女儿谈起，她说从没听过妈妈念闽南童谣，一出世记忆里就是Yanni的音乐，倒是四叔公还有念潮州童谣给他们听。）

                这一夜受益不浅，除了感动、意外，更多的是内疚。亏我身受华文教育，连这点本分也做不好。谢谢韦老师，愿您身体健康，继续推动闽南童谣与传统古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