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快乐

平凡的快乐

 

                我们家来到第三代阴盛阳衰，七个女孙，四个男孙。不说大伯那一房，就从二伯开始到四叔，共生了四个女儿。三个堂妹妹自小在邻国长大，出国留学后一个留在英国工作。小时候一年相聚三五天，最长十天。长大后好几年都不见，各自在不同环境里长大。我结婚那天她们都特地飞回来装饰花车。 四个里面我是最窝囊的那一个，论外貌、学历、收入都是排在最后。三个堂妹妹像小鸟般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到处旅行，除了最小那个前几年嫁人，其余两个依旧单身。

                我们难得相聚，除非家里办丧事，那绝对比过年还要热闹。今年家族里发生一些事故，大家开始用互联网联系解决问题，从那次事件看得出虽然处在不同的地方，看事情的角度却是一致，作风、性格也相差不远，毕竟彼此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

                堂妹特地从英国赶回来处理遗产，我们有几天相处时间，好几次不约而同说同样的话，立场也一致。祖母给爸爸和四叔留下一片土地，婶婶说她不是本地公民，要她卖掉祖地以省麻烦。我不赞同，堂妹也反对，祖母留下的土地我们都想保留。给她打眼色，只要我们都不签，没人能卖得掉那块祖地。我们不欠钱用，那是一块福地，是祖母留给我们的祝福。祭拜家族先人后我说若祖母保佑，那块地皮几年后暴涨百倍，就可建一栋‘吃风楼’，面对前面的潺潺河流在阳台上喝咖啡。我们也可以互通电话商量到底她飞回马来西亚或我飞去英国喝咖啡？ 婶婶扬起眉头问两个傻女人白日梦发完了没有？我和堂妹异口同声说有梦人生才有希望！婶婶看了我们一眼问，“那刚才拜拜祖母时有没有跟祖母提起？”我说今晚入梦才向祖母禀报。唯一的婶婶小时候常背我上下楼，年近七十还是那么风趣好学，她是祖母媳妇中受最高深教育的，也因为当年和叔叔教育程度差一大截，思想分歧，冷战一辈子。我说她是最跟得上潮流的阿嫲， 手上新款的I-pad、 I-phone 比我们任何人还要入流。

                堂妹突然说了一句话，“姐姐，我们之间只有你结婚，还生儿育女，这些我们都没有。”婶婶也点头说我有一个可以替我顶半边天的丈夫，要好好珍惜。我一愣，原来最窝囊那个却拥有别人所没有的，这我从来没想过。年纪大了，跟婶婶聊起他和叔叔的婚姻，招供说他们让我对婚姻多少有恐惧感，一度不想安定下来就因为看到他们那段不愉快的婚姻。堂妹在一旁猛点头，她更深受其害。这么多年走过来只想说不要因为结婚而结婚，碰上对的人也不必因为害怕而逃避。外子不只替我顶半边天， 是整片天； 孩子们也分担大部分的家务。深入聊最近家族发生的事，我和堂妹的言语和 见解让婶婶感叹果然是李家的女儿， 没有让人牵着鼻子走。几个堂姐妹跟父辈那一代性格相差极远，爸爸与他兄弟性情温和，来到这一代，女儿个个性格鲜明，做事不含糊、不优柔寡断，速战速决。

                堂妹虽然没有跟我一起生活，但她对家族情意结深，凡是有关家族的事她都有兴趣。约好下一个咖啡聚会再慢慢把家族故事告诉她。这几天带她四处走，吃她想吃的东西。亲手下厨用香蕉叶包热腾腾的香米饭配黄姜鱼、蛋糕、榴莲、山竹、dokong果， 吃撑她肚皮。婶婶看到忙碌的我还有时间为她们准备食物，感慨地说我不简单。只有她理解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也知道妈妈的叨叨念对我来说是多大的精神压力。临上机前她给我发了一个简讯，“你有一个好家庭，要好好珍惜。”她和叔叔的不幸婚姻让她感触万分。堂妹的恋爱道路太坎坷， 尽管她想像我一样结婚生子，但对方患上婚姻恐惧症，迟迟不肯安定下来，十多年的感情就这么散了。她们走后我一直在想堂妹的话及她羡慕的眼神。我有三个不坏但不太听教的孩子，有一个随我到处去的丈夫；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该拥有的，却不知道这么简单的家庭生活原来是一种幸福。当我钦羡堂妹在英国优美环境中居住时却不知道她向往着我在柴米油盐里打滚、和孩子大战的生活。上天是公平的，最不出色的那一个拥有平凡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