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被忽略的民族
他给我们介绍一客酱油鱼、我另外点了奶油虾和蒜米炒菜胆。等上菜时,店前有个女人经过,大着肚子拖着一条鲜鱼,鱼有她一半身高。怀孕的女人身材瘦小,看似只有十三、四岁。绑鱼的绳子脱落了,她索性在店前蹲下来,把鱼搁在地上,乏力地重绑。空洞的眼神看着我,那是一种十分熟悉的眼神,一种对生命没有任何期望的眼神。我们常在电视里看到非洲饥饿等死的儿童不就是这样的眼神吗?心里一悸,在马来西亚怎么会有如此哀怨绝望的眼神,像在告诉你明天不会到来。
菜还没上又来了对母子,提着用绳子吊着的咸鱼和鱿鱼干,不断哀求店里的顾客买。不久又有人提着还在动的虾蛄, 五只才两块钱。没人买,他们期望的眼神转为失望,卖了海产准备拿钱回家开饭的希望落空了。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这些凭劳力赚钱的捕鱼人努力在兜售,所经之处,鱼水不断滴着,鱼腥味飘浮在空气里。
小镇的沟渠严重阻塞, 你看不到流动的水,只有黑色的污泥泞混杂着已经腐化的垃圾。地上是一滩滩污水,排水系统很糟,商店前没有沟渠。镇上布满垃圾,尤其是塑胶袋,公园、街边、路中心、大树下、走廊上到处都是。这里还有一个奇景,大树的细根被一根根吸管捆绑,是信仰还是无聊? 不知道地方政府有没对这方面做过什么,可是我相信生活在贫穷线下,三餐都吃不饱,要教育他们不是一件易事。
吃饱饭后走到柜台和前人质聊天,说起他被掳到Jolo岛的四个月, 如今依然印象深刻。第一个月的每一个傍晚都得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所在,武装分子怕当地政府找到人质。他们没有被捆绑也没被殴打,曾经升起逃跑的念头,但外面枪声和炸弹声不断传来,逃得出吗?只怕逃出狼口又掉入虎口。那几个月托外国游客的福, 菲律宾政府不得不加紧努力搭救, 还提供粮食。马来西亚寄去的药物到了他们手上只剩三成,谁能忘得了 那段刻骨铭心的四个月?我担忧还未脱绑的中国人质,年轻貌美,会不会。。。。? 他说通常绑匪都会善待人质,赎金最重要。阿X还说这些人随时都会上岸掳人,所以外子的忧虑不是多余的。
走回旅店碰上十多个巡逻的军警,他们主动和我们攀谈。骑着电单车大街小巷轮流巡逻,难怪我真的没感觉仙本那对我有什么威胁性。一个军长说几个月以来只发生一宗枪杀案,是混入渔民里的武装份子干的,案发地点也是在渔村内。这些军警说岸上没问题,海上的防线还是让人担忧,言下之意 海上防卫工作做得还不够。
买了巴士票的我们提早到巴士站等,开车时间已过也不见巴士的影子。外子根据车票的联络号码投诉,对方说那一班巴士取消了,司机喝喜酒去。外子提议他另外提供车子,对方敷衍了事。我一言不发,心里自有主意。巴士站有乘客遗留下来的饮料,装在塑胶杯里用胶袋裹着,外子本来想把它丢掉却找不到垃圾筒。此时的他正在和巴士公司交涉,只见两个街童走到我身边,很快拿掉袋子,顺手丢掉胶袋,开心地吮吸饮料。我的心一沉,我眼里的垃圾对他们来说是宝。我国政府到底有没有正视这些我们眼里的非法移民,他们却自认是这一片土地的子民所衍生的社会问题?这些人没上学、没国籍。男人还好,女人眼里尽是哀怨。有一些连国语也不会说,沟通的方式就是比手划脚。 后来听司机说他们甘愿过着原始的生活,才不在乎国籍和教育,即使当地政府伸出援手,他们也不领情。
被巴士放飞机的我们怏怏然自行找交通工具去。碰上跟我们一样的受害者,外子大发牢骚,我爬上迷你巴士不让这些影响我的心情。正在读简讯时,听到有人用华语问我身边座位可有人坐?抬头一看不是华裔却把华语讲得那么标准。好奇地问他怎么说得一口流利的华语?他是马来人,兄弟姐妹自小被送入华校,现在在学院攻TESL。 两年后这男孩就是英语老师。他侃侃地与我交谈,一点也不拘束。原来我那写着华文字的笔记本摊在座位上,他一上车就知道我会说华语。他也是买了车票没车搭,不过他买的票比我便宜。我那香蕉人丈夫上车了,异族男孩热情地用华语与他交谈,嘿嘿!这下脸皮不懂有没一阵麻?打圆场说外子听不懂华语,可这说惯华语的男孩还是不经意地跟他讲华语。小型巴士要等乘客满才开车,外子一路叨叨念到斗湖。通常女人罗罗嗦嗦,男人很不耐烦。我们正好相反,我不会用口念,我只会采取行动。
再见了仙本那,希望我国政府会想出一个解决方案以解决这一个小镇所面对的民生问题,还有那一群不知属于哪一国的民族, 他们的明天会如何? 车子驶离小镇,留在我脑海的是拖着大肚子提着一尾大鱼的未成年妈妈,她那空洞的眼神正在做无声的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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