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27日星期四

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明时节雨纷纷 












        自嫁为人妇后,我没机会上义山扫我自家祖宗的墓。两年怀孕一次,孩子年幼, 祖宗的墓是小弟、爸爸和妈妈去扫。后来爸爸不能去就由外子去。孩子长大后爸爸又需要人看顾, 算来有十四年没去扫墓,除了祖母在庙里的灵牌。



        今年妈妈不方便上墓地,和小弟一早商量好我们俩上山, 外子抽不出空,今年人手不足, 老的老了, 小的要上课。我家有十多个坟墓,包括移民的邻居。一次扫墓要准备的工夫不少,虽然我们一切已经从简。早在两星期前我已列一张清单, 怕忙得漏掉要买的物品。



        上山的前一天外子说他把工作交代好, 可以和我们一起扫墓。当时松了一口气, 多一双手好办事。 虽然多年没上山,从小跟随爸爸的我倒还记得每一个墓。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家在装袋时, 妈妈走入厨房愣了一下说,“我的女儿长大了, 我没想过她会办这些事,我老了。”是的,我从不理这一些, 一向来都不必我操心,事不关己,己不关心。现在我被逼‘长大’,不懂也必须懂。



        赶回家做番薯发糕和一盒盒的萝卜糕, 这一些都入袋封好, 没时间拍照。 清早六点就出发,小弟的车装满要用的物品,多得怕人。到了第一个坟墓,在忙搬东西,我那摄影发烧友的弟弟呶呶嘴,“姐,你看!”“好美的景色!”这点我们姐弟俩很像, 正经事不干, 先拿相机拍照。欣赏几分钟后,我发号施令,“快点, 还有十多个墓,太阳出来后我们会被晒晕!”



        墓场很大, 小弟边走边画地图,每个墓碑也拍照。我们都担心有一天像爸爸那样什么都记不起。虽然这些先人我多数没见过,可是没有他们就没有我。很多东西可以改革,扫墓对我来说不行。 小弟说整百年, 魂都不在了。我说这不是迷信, 是我对祖先的一种尊敬与纪念,无关宗教,只是一种仪式。



        扫二姑的墓最难过, 这姑姑自小从楼上跌下来, 注定终生驼背, 我三年级时都长得比她还高。姑姑一生没嫁人,子侄外甥众多,但嫁的嫁,出国的出国,剩下的也不年轻,要找上墓地不容易。小弟出世前三个月姑姑就往生,所以他没感觉,而我小时姑姑常带我去看戏、吃面,在家挨藤鞭也是她救命,故此感触良深。



        扫祖父的墓时脑里想着爸爸和叔伯们常说起他的英勇事迹,战争年代,我们家胶园收留十多户人家,每天吃就是一个大问题。有一天来了个探子,爸爸说是土匪,来探虚实,夜晚要来打抢。他前来讨饭,祖父拿出烧焦的饭粑,他吃后默默离去。爸爸说那是江湖术语,意即主人家吃软不吃硬,若你摆明来抢,我们一定硬拼,不会让你得逞。三姑常说祖父在世,女眷们不得独自出门,连看场电影也一定要有司机接送,那像我们那么野,到处趴趴溜。当时我觉得生不逢时,若有个司机每天接送,就不必在烈日下踩脚车赶上课、赶课外活动。现在我反而庆幸没来得及参与那时代,爱上哪儿就驾车去,上山下海随我意。



        扫妈妈的祖母的坟墓时,我悄悄说,“我是您当年唯一的曾孙女,您每一次买糕给我吃,现在我会做糕,你已不在。”当年妈妈每一次随爸爸扫墓都会像逃难似的来扫她祖父母的坟。爸爸很大男人主义,不会帮妈妈,还拼命催妈妈。只有我尾随妈妈,快手快脚把祭品摆好。妈妈知道我也把她祖父母的坟列为该扫的墓之一,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什么外孙内孙,对我来说只要是祖先,爸爸的或妈妈的都是我祖先。 外公外婆同一穴, 当年出殡的情景历历在目。他们一生清贫,子女众多,一辈子都在做牛做马。我是最大的孙女,外婆过年过节给我的糕饼就像给子女们的份量一样多,表弟妹常说她偏心。外公外婆, 安息!


 


人参果-BUAH CIKU



BEKOI 叶



                                                                 TERUNG MANGGOR
        离开义山到曾祖父的坟墓,这坟墓是在清朝光绪年代建的,就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顾坟墓的人不知道我们提早扫墓,没来得及清理,结果外子和小弟要披荆斩棘。坟墓就像睡公主的古堡,被荆棘埋没,没仔细找还找不到。这里有棵人参果树,我小时常采,这一次也不例外。附近还有外子爱吃的BEKOI 叶和小茄子TERUNG MANGGOR,也采了一大袋。



        驱车到放祖母骨灰的庙,这里有大姑、大伯、泉表哥和我们多位邻居。妈妈家隔壁的黄老伯全家移民到加拿大,我们每年都没忘记来祭拜他。当年他的独生子取了个媳妇,为了要得到公民权,三年内不能离开加拿大。黄伯伯病重,黄伯母打电话叫他回来也不肯,一夜之间丧失说话的能力,过了一年多才恢复说话的能力。她当时拜托妈妈有一天她不在了, 要妈妈帮她给黄伯伯上支香。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依照她的吩咐去办,那是她唯一放不下的事。



        扫墓回到家已是黄昏,我一冲好凉,塞些东西下肚,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列祖列宗,今年扫墓了我十四年的心愿,虽然妈妈说在某些地方女儿是不必去扫墓的,言谈下好像委屈了我。我哈哈大笑,“我不同嘛!那些人财产没留给女儿,我们家财产分给女儿,所以该去。” 其实自小我就清楚有一天扫墓的责任会落在我肩上,其他人身在国外, 没理由要他们回来,何来委屈之说?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