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学习成长中的女儿（一）
女儿刚离家那几天我频频拨电话给她，那几天是关键时期，离家的人最怕挨不过第一个星期。我是过来人知道想家念家的难受，像千万条虫蛀蚀你的心，坐立难安。一个同学就因为恐惧和孤独，加上自己钻牛角尖，变成精神病患，大学读不成，命也差点丢。女儿怕鬼但爱看鬼戏，疑神疑鬼， 只要有人说那里有鬼她就吓破胆。 Hysteria 在华人社会不常见，在马来社会却很普遍。这种现象一发生，只要有一人喊，其他人就被感染，集体歇斯底里大喊大叫会叫胆小的人把持不住也变成他们的一分子。我对这些见怪不怪，舔血、赤手打破镜子、跳湖都领教过了。那些发作的人力大无穷，可以像泰山般双手抓住屋檐摇荡。 中学时代我曾经被一个像被鬼上身的女生在我背后‘飞’过，口里咒骂地扑向另一个女生撕烂她的裙子，当时正在上课的我背脊一阵凉。 两个男老师冲出去也制服不了，还被她用鞋子丢及张口大咬。想到这一点就担心女儿定力不够被影响，身为妈妈除了用电话传达力量和支持，只能不断为她诵经回向。
入营的第一天送她去车站，有同学相随，她表现得很镇定。整辆巴士只有三个来自不同学校的华裔女生，全场十多辆巴士，见到不足十个华人家族。女儿走后我有点失落，像少了心头的一块肉。此后放工回家没有人会帮我把要煮的材料准备好，也没有人会贴心地给我送上一瓶冷冻的开水。没有女儿的日子，我少了左右手，家里也少了她那丁玲的笑声。
刚开始入营，电话还可以留在身边，一收到简讯就忙给她拨电话。心里清楚这是最难过最脆弱的时期，有妈妈的支持，可以增加一些信心，咬紧牙根继续向前走。电话里她告诉我一个宿舍住二十个女生，她是唯一的华裔。女儿自小就很友善，容易结交朋友。营地连续三天有人不断报到，所以刚开始的三天没有活动。女儿下午打电话来说有个华裔女生加入她的宿舍，变成好朋友了。我开始担心她们自成一派，变成其它种族的眼中钉，交待她要与各族交流，先伸出友谊之手。到了晚上问她跟同房的马来女生相处如何，她说还不错，她教她们讲华语，大家一下子就混熟了。这孩子，就知道她社交能力比我强，还想得出教华语这一招。
隔天她告诉我营地很热，她们都没有排便，所有的水分化成汗水，到了晚上却冷得发抖。马来社会相信用过的卫生棉一定要用水洗干净，否则会遭来邪灵缠身，我啼笑皆非。 她们被警告一定要如此处理，要不整个营地会发生歇斯底里。活到这么一大把年纪，这样处理卫生棉还是前一阵子才听过，现在女儿又问，可见得在马来社会一定要这么做。女儿说若不那样做，有人打小报告就会被罚。我私底下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她爸爸的EQ很好，告诉女儿入乡随俗，我不置可否。
女儿一直有回家的意愿，每天要我上网查中六开学的讯息，吩咐我一接到信即刻赶去搭救她。我和外子讨论过营地的情形，为什么有人在营地郁郁寡欢，有人每天开心接受训练？家境好的去到营地就觉得样样不足，食物不好吃、环境不舒服。家境贫困的，去到那里一天有六餐，住宿比家里好，自然乐不思蜀。 所以说国民服务计划是公平的，让好命的去吃少许苦，让受苦惯的去过稍微好一点的日子。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过着太优渥的生活就不会居安思危，缺少危险意识，也失却一颗感恩的心。
女儿说营长要收电话了，周末才可取回。第一个周末，女儿一拿到电话就拨电来说她们正前往佛教会， 每个周末佛教徒都被安排去听佛理。上完佛学班，她说好多当地的父母趁机到佛教会见孩子， 带了好多食物。不但如此，附近几个营地的服役生都在佛教会相聚，相识的朋友可以交换情报。这是他们的精神慰藉，我很开心国民服务计划有这样的安排，至少让孩子们有喘气的空间。
接下来营地开始进行身体检验，女儿开心地说她通过了，她可不知道妈妈担心了好几天。女儿的宿舍附近有森林，一条蛇爬入宿舍里，消息传出后，所有女生吓得三人挤两张床；华人、马来人不分种族抱成一堆睡觉。这就是我看到的正面种族交融，可惜她们的营地没有印裔，少了交流的机会。
第二个星期开始，导师给他们上了一堂课，告诉他们营地处在淡水与咸水的交接处，这是幽灵邪魔出没之地，晚上若看到什么奇怪的物体不要大叫，月经来潮时最容易被这种物体干扰。。。。。。。此课过后，所有的女生如惊弓之鸟，杯弓蛇影，连镜子也不敢挂，个个怕得发抖。我最担心的时刻到来了，这种害怕就是歇斯底里发生的前奏曲。我很生气，想给PLKN的负责人写一封信，请他注重导师的素质，不要灌输孩子一些莫名其妙的观念，将他们推向无底的恐惧中。以平静的声音安抚女儿，告诉她要持正念，无需恐慌，就像《心经》里那句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 无有恐怖。跟女儿一起皈依佛教的同学跟她同一个营地，我吩咐两个女生一定要控制心里的恐惧感，不要害怕，互相扶持。
第二个星期女儿说她们十二个华裔女生很好命，无论谁的父母来探望孩子，都会给其他人带来食物，这就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心态。现代的父母还真把这精神发扬光大，我的孩子经常受他人父母所照顾，心里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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